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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鸣:退休之际的废话(这也太敢言了)

张鸣 少数派文库
2024-09-13



自打参加工作起,从来没有想过退休的事,然而,退休的日子终于来了。除开上大学前的农工和兽医的经历,从1982年大学毕业起,我一直在做大学老师,几乎干了一辈子。

回想我的教书事业,非常平淡,没有做过少年才俊,也没有被破格选拔过,没有留过学,甚至连到国外进修的机会都没有摊到一个。做了18年正教授,到退休依旧是最低一级四级。这在中国的大学里,应该是独一份。

需要声明的是,倒不是人民大学不肯给我升级,而是我拒不申报。我说过,大学里教授评级,是一种恶Z。既然自己说了,就不能再参评。如果大学教授非要有级别不可,够格给了就是,让人一级级申报,带有羞辱性质。

就像传说中的那个故事,一个地主老财,把明明该给长工的工钱故意撒在地上,让长工一个个捡起来。我没这个兴趣为了那俩钱和虚荣干这个。

迄今为止,一共写了50多本书,出版了40多本。其中有十几本,似乎属于学术著作。平时的发表量不小,但除了发在学术期刊上的文章,我从不将之计入科研成果,即便如此,我也是年年超额完成任务。

不是特意要这样,无意中就这样了。也就是说,如果我要申报,肯定不会是四级。可是,我偏要这样做。这样,从身份看,我的确很Low,是个Loser,然而,是又怎么样呢?

在大学里,你可以捞很多课题,弄很多钱,把门下学生都变成你的学术民工。挣到各种荣誉,挤到国务院学科评议组里,掌握全国学人的学术生杀大权,做长江或者别的什么江学者,到人民大会堂领奖,那又能怎么样呢?

用不着很久,十年二十年以后,有谁还会记得你的著作?你死之后,一切荣誉光环,都会化为一股青烟,在所有人都不留意的时候,就消散得干干净净。

我们这个时代,在中国的学术历史上,应该是最可悲的时代。这时代的绝大部分显赫,最终什么都留不下。被供在殿堂里的煌煌大作,最后也许被证明不过是垃圾,门下弟子东拼西凑弄出来的货色。

现世耀眼的大家,过不了几年,就会被人发现净是些“玩家”,玩权术玩学术,甚至玩女人的玩家。这样的玩家虽说面目各异,却有一个共性,就是习惯性谄媚,膝盖比较软,补钙都补不上去。

人之为人,谁不知道人前显赫好呢?然而,闭上眼睛想想,实在太不值。人生一世,掐头去尾,不过几十年,都浪费在这种无聊游戏中,连一撇一捺的人都做不好,何必呢?

我是一个卑微的小人物,没有多少天分,也没得到过大人物赏识提拔。唯一的优点,就是勤奋,每天看书写作,从不停歇。哪怕停了一天,都浑身不自在。禅宗祖“一日不作一日不食”的座右铭,我是真在实践了。

我们这一代,属于一出生就挨饿,一上学就停课的倒霉一代。看齐邦媛《巨流河》,感慨人家遭遇战乱,却受了完整教育,而我们似乎没有遭遇过什么战乱,但是,教育却乱七八糟,小学和中学,都在斗争和劳作中渡过,上课和教材,都简化到可以省略。所谓教育,不过是自己在全民烧书环境中偷偷看了几本乱七八糟的书。

我们这代人,成不了什么大师,小师都没有。能写出一篇或者一本让人们过二十年、三十年、五十年还能记得的东西,就已经很不错了。显然,这就是我的目标,能不能实现,咱们走着看。

我20年、30年前写的东西,现在还有人看,50年以后怎么样,不知道。几十年了,听过我课的学生不少,硕士和博士研究生也带了一些,能不能成才,是他们自己的事,路怎么走,也是他们自己的事。我呢,还算是已经尽力了。

苏东坡一肚皮才学,一肚皮不合时宜。我比不得古人,只有一肚皮不合时宜,蹭蹬一生,命该如此。

退休了,我很高兴。真的。


张鸣老师的敢言,那是出了名的。


当年身在人大教书,他为政治学被冷落而哀“鸣”,为大学的官僚化而愤“鸣”,也因此,07年出了轰轰动动的“张鸣事件”。


这几年,张鸣老师明显地露面少了,却打趣说,“没有判刑,却被剥夺政治权利终身”。


如他自己所言,他的《历史的坏脾气》能出增订版,“打死没想到”,而这本也恰是张鸣老师随笔集中“名气最大的”。


别人看“五四”,马上想到“德先生”“赛先生”,张鸣却首先想到军阀。“臭棋篓子”段祺瑞、“三不知将军”张宗昌、“马桶将军”王怀庆……这些手里有枪的军汉武夫,在人们印象中行为粗鲁、不讲道理的莽夫,在书中,却被作者一一还原成为“五四”前后政坛上个性张扬的主角。


除了政客军阀、本书还讲了有志青年、历代文人、农民、流氓和女人的另类故事。正如张鸣老师自己所说,“我总是有意无意地把所观察到的历史颠倒过来看,非要把漂亮孔雀后面的屁股示人。总而言之,一肚皮不合时宜”。


· 陈丹青:“能不能找到真的历史?张鸣就是告诉你们,你们知道的事情在当时不是这样的。”


· 吴思老师:“张鸣说史,睿智、明白,让人眼前一亮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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